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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血色純白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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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妮特的屍檢報告出來了,符合藥物過量致死的特征,排除溺水因素。

這結論看似和最初的推測別無二致。

沈夜把幾頁報告反反覆覆讀了大半夜,然後指給白旸看他圈出的疑點。

珍妮特死亡時俯臥泡水,她的肺部和腸胃均未檢出溺液,說明面部浸水時人已經死亡。

“死人是不可能自己爬進湖水的,”沈夜說,“如果自殺成立,說明她給自己註射藥物是在湖邊,註射然後死亡,身體失去控制恰好跌入水中。”

“珍妮特是障礙者,麥胺他命致死量不會令她瞬間死亡,也不大可能令她瞬間喪失意識。”

沈夜想起泰明,泰明死前被註射了過量的甲基麥胺他命,雖然化學成分有一定差異,但藥物作用過程近似,那甚至不能減輕泰明的任何痛苦。

白旸對此並不盲目樂觀:“也許你說的是事實,但這樣的結論需要權威理論和實驗支持。吸食粉紅眼淚的人的確很多,但幾乎全都是普通人,障礙者一來難以從中獲得樂趣,二來經濟條件不允許,哪來的專門針對障礙者攝入過量麥胺他命的研究數據呢?哪個機構能給我們提供理論證據支持?”

他說得沒錯,就像河姆案一樣,兩個人在討論問題時站在對立角度,代入不同立場,反而能更全面發現問題。

沈夜也沒氣餒:“那好,就算她在註射過量藥劑後立即死亡,要跌成半身泡水這個姿勢,珍妮特原本該是什麽位置,又是什麽姿勢跌倒的?”

兩人正在四合院正房一樓的客廳裏,地板中央鋪了張松軟厚實的銀獾毛皮地毯,地毯上方漂浮著各自的光屏界面和一些全息影像資料。

沈夜放大珍妮特屍體被發現時的照片,挪開擺滿點心零食和果汁的小桌板,將原本盤膝坐著的白旸推倒仰躺在地毯上。

“假設你是那個湖,這裏,這裏是湖水和草地的分界線……”

白旸張開雙臂雙腿,湖面變大:“啊!親愛的,快投入我的懷抱!感受我溫柔的浪花,包裹你的身體,托舉你的靈魂——”

沈夜向他嘴裏塞了一顆小紅果,敷衍地供奉了這只臨時客串的旱地水怪:“開始了,你看著。”

沈夜拿起一支觸感筆充當註射針劑,抵在自己的頸動脈處:“現在我站在湖邊,這個姿勢向前傾倒正好可以像照片那樣泡進湖裏,但這是個糟糕的姿勢……如果自殺的人是我,我絕不會用,它不能令我放松……有點像英勇就義……”

白旸已經在下面做出張手接住他的準備:“你拍下來,還有可能將湖一波帶走。”

他隨即接住了沈夜,兩個人橫豎交疊在一起。

沈夜爬起來:“說得對,如果是這樣的,她膝蓋、胸部、面部這些朝下的部位該有明顯磕碰傷和屍斑,事實上並沒有。”

“那就不是從高處跌倒的,”白旸松了口氣,繼續躺平扮演湖水。

沈夜跪下來:“現在矮一些。”

“也不對,這像懺悔的姿勢。”白旸梗起脖子搖搖頭,“如果珍妮特在吳崧案裏是受害者,被導師欺壓霸淩至抑郁而死,她應該感到委屈憤恨,不是愧疚。”

“那如果是她為了發探針,一時糊塗利用了吳崧呢?涉及麥胺他命安全性這種熱門議題的論文,貼牌吳崧,是一定能夠在A級期刊發表的不是嗎?事後珍妮特悔愧難當,無顏面對導師,於是選擇了結束生命。”

沈夜:“悔愧難當還要繼續在論壇裏汙蔑導師品行不正、學術不端嗎?那帖子發在論文定刊之後,更像是用來應對吳崧發現自己被‘冒名頂替’的後招,卸磨殺……嗯。”

“驢,”白旸幫他補全,舉著兩只腳丫子鼓掌,“寶寶真聰明。珍妮特死前沒留下任何遺言,這也與她之前在論壇上長篇大論揭露吳崧的行為邏輯不符。如果這一切不全是出於珍妮特的個人意願,說明她背後有人做局,目的是毀掉拒絕站隊麥胺他命適於臨床應用的吳崧。”“珍妮特也是棋子,被人利用,大錯已鑄,羞愧至死。”

沈夜指著全息照片裏湖岸的碎石:“跪坐在這種地面上,羞愧一下下,膝蓋也要留下淤痕的,事實上她雙膝處的屍斑並沒有比別處更明顯。”

“還有什麽姿勢?”人工湖張開懷抱。

沈夜說:“坐著。”

他本就坐在地毯上,這會兒歇懶似的向白旸身上一倒,臉朝下埋在他肚皮上,不知怎麽想的,沈夜隔著薄薄的衣料,咬了一口。

白旸腹肌一瞬繃緊,人也像只蝦米蜷縮起來,哈哈哈吼吼吼咯咯咯——

沈夜終於發現白旸的軟肋,反覆試探,兩人在地毯上滾來滾去。

“呀!”和伍爾夫並排蹲在門廊的清潔章魚伸開兩腳捂住眼睛,又試探著伸出第三腳去幫伍爾夫遮擋,被狗狗眼回眸一瞥,那條腳飛快地加入逃竄行列,“嚶嚶嚶,地毯臟啦,打架不對,地毯臟啦,打架不對……”

“坐著死去,不可能直挺挺撲倒在水裏。”沈夜喘個不停,已經被‘湖水’淹沒,“她身前的屍斑均勻,無明顯淤創傷。”

白旸把人撈起來,餵他喝果汁:“所以不是自殺,湖邊很可能不是第一現場,拋屍的可能性更大。”

沈夜從漂浮在半空的全息文檔裏扒拉出屍檢報告中的一頁:“針頭存在二次戳刺,還有這個角度,我直覺不像一個醫學院專業博士生的手法,但這感覺不能當證據,我知道。”

“角度?”白旸也用觸感筆當做針劑,照報告裏示意圖的方向對著脖子比劃,“珍妮特是右撇子,這樣戳左側動脈的確很別扭,而且力道是內扣的……”

他起身轉到沈夜背後,單膝觸地,比席地而坐的沈夜高出一頭多,左臂繞過沈夜胸前禁錮住他兩邊大臂,右手反握筆尖朝向沈夜左側頸部,筆尖方向剛好是斜向內的。

“有這個!”沈夜輕易便掙脫束縛,在報告裏找出他標註過的另一處疑點,“看這裏,她胸口,和同樣高度的右臂外側有淤痕,不明顯鈍性壓迫,疑似湖岸卵石壓硌形成,這個是兇手留下的!”

白旸也給他看警方的現場勘驗結論:“草地上無法提取到有效鞋印,而且這案子一開始被當做自殺處理,勘察做得並不仔細。現在想重新提取相關的生物信息更不可能了,因為是開放的校園環境,時隔多日現場已經被汙染,即使找到珍妮特以外的生物信息也很難作為定案證據。”

沈夜肉眼可見地失落了。

“不過,”白旸在他眼前彈了個響指,迸出個放光的小燈泡,“別忘了我們的老對頭,卡戎,泰明案裏,他也紮過一針。”

~~~

珍妮特·寧的生物信息沒有被保留,正如白旸擔心的那樣,盡管這對於一個早已去世二十多年的普通人來說並不奇怪。

但是,白旸在尋找過程中發現,就像她作為曾經的女主人存在的痕跡被從寧家房屋徹底抹除一樣,這種絕對意義上的消失似乎有人為的因素。

太幹凈了,仿佛有人預料到會出現白旸之流的好事之徒,故意處理妥當好讓他們落空似的。

白旸確信沈夜是寧家那個孩子並非純靠臆想,他能用沈夜的虹膜數據打開寧家的門鎖,這足夠說明問題。

寧折清理幹凈妻兒留下的痕跡,終歸沒忍心,為小阿玉留了回家的門。

這是作為父親才有的念想,無論他流浪在外的孩子何時回家,能否回家,那扇家門都永遠向他敞開。

實際上,從沈夜和寧折的生物信息比對結果看來,親緣基因並不百分百匹配,從遺傳角度解釋他們存在親生父子的可能性。

是的,存在可能。

百年後人類基因的比對愈加細化和覆雜,至於出現這種模棱兩可的結論,要麽是因為寧折只是沈夜的近親長輩,比如叔叔伯伯;要麽是沈夜和寧折中的一人或兩人曾經接受過基因治療之類的基因幹預手術。

白旸想起在枯樹小屋翻看過的沈夜那本日記體病歷,關於神經元紊亂癥的。

他當時認為沈夜記錄的是自己生病的經歷,其中有一項正是“基因移植”,標註的安全性為兩顆星。

基因治療只是一種籠統的說法,也是醫學上非常熱門的研究方向之一,而實際中通過聯盟醫學會許可的基因療法僅占其中很小一部分,這涉及安全和倫理兩方面的考量。

十五年前甚至更早,身患神經元紊亂癥的沈夜接受的“基因移植”必然不屬於被許可的這類,那應該是非常前沿且冒險的手段,是絕地求生的賭註。

那麽,當時為沈夜提供移植供體的基因從何而來呢?以至於後來他從裏到外換了個人都沒被有心人察覺和證實!

如果沈夜接受移植的基因片段來自寧為玉,那麽即便“沈夜”與寧教授的基因比對出現親緣吻合,這也不奇怪,外人說不準沈夜基因移植的程度。

但,如果比對“沈夜”與珍妮特·寧的生物信息呢?那一定是寧教授不想外人知道的結論,即她與他不存在親緣可能!

清除所有珍妮特·寧的生物信息,白旸所能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寧折教授想隱瞞寧為玉並非母親珍妮特親生這一事實。

沈夜累壞了,睡在白旸懷裏,毫無防備。

他知道嗎?

他知道自己不是梅蘭達的孩子,又是否知道自己也不是珍妮特的孩子?

梅蘭達深愛著的、期待回家的兒子不是他,珍妮特又是否曾當他是自己的兒子一般深愛著?

門外木廊上,摸魚聽墻角的清潔章魚被伍爾夫追上,狗爪踩住它一條觸腳,章魚正嚶嚶求饒,身上的波紋淌成淚河。

白旸清楚記起那本筆記上標註在“基因移植有效”後面的五星舒適度,和懷裏家夥手寫的註解——鬼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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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解釋一下:沈同舟+梅蘭達沈夜;寧折+珍妮特寧為玉;寧為玉“沈夜”

以上為前提,並非事實

通過移植,沈夜身上帶有寧為玉的基因片段,因此能夠檢測出沈夜與寧折和珍妮特存在親緣可能,於是“沈夜”與寧、珍存在親緣可能在邏輯上沒問題,不致引起懷疑。

現在珍妮特樣本不存在,且極可能是人為故意消除,測不了“沈夜”與珍妮特的,所以白旸懷疑他們之間沒有親緣。

至於為啥“沈夜”與寧折只是親緣可能?為啥寧折要掩蓋阿玉不是妻子親生一事?“沈夜”為啥不被懷疑非沈、梅親生?

且聽後頭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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